吾师吾徒(7)

“是吗？那你车开得肯定不错。”

“可是，我至今还没有驾照。”

“啊？那怎么开？”

“过去在农村，县里镇上的交警都认识，他们不拦我……”

东升也没驾照。他说多次被截，交警听说他是记者和作家就把他放了。没驾照的人车技往往不高，再喝那么多酒，把车骑到江里也不意外。我连吸两口空气，幸运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。又贪婪地吸两口，东升说，肇庆空气里的负氧离子特别多，居全国之首。他动员过我在肇庆买套房子养老。“老师，您在这儿买套房子，我跟老板谈谈，起码每平方米给您便宜一百元钱。我还认识施工队，让他们帮你装修。”

“我在杭州，跑到这买套房子干什么，也搬不回去。”

“哈工大的老教授都在这儿买了房子。”

看来按他的逻辑只要是老教授就得在肇庆买套房子养老。

呼吸两口超浓的负氧离子后，我的头脑清醒了许多，于是在记忆里搜索一番，一印象如落在裤兜被洗了好几次的钞票似的模模糊糊地浮现脑际。东升接着说，酒后您还见过我的合作者——宣传部长。我一下惶惑起来，“我跟他说了什么？”“没说什么，挺正常的。部长还说请你喝酒呢！”我仍然放心不下，怕给东升找麻烦。

东升说领我去鼎湖景区，问我带没带记者证。我已不当记者，哪还会有记者证？东升说，有记者证可省几十元门票钱。没有也没关系，我骑摩托车驮您，一脚油门就闯进去了。我说，那哪行呢？我买票。东升说，老师您来我这儿，哪能让您买票？这不是寒碜我吗？

我们骑着摩托出发了。到了门口，我担心之际，摩托停下了。原来景区的自动门没开。东升高声叫喊：“把门开开！”有点儿张飞叫关的味道。

“你要干啥？”保安问道。

“进去采访！”东升理直气壮地说。“有记者证吗？”

“有。”东升掏出递过去。

“你这证过期了。”

“正在办新的，你把门开开！”东升说。“摩托车不能进去。”保安说。

“那放你这？”

“放我这哪行，你自己找个地方。”

东升只好找个地方把摩托锁上，领着我进去。他边走边愤愤不平地说，有证的记者都不干活儿，没证的记者才到处采访写稿。

让我迟疑的是，鼎湖景区里居然有好些人认识东升。没想到，这小子在这混得这么熟。我笑他不论到哪儿都能跟百姓打成一片。东升说，我就是百姓。

中午，跟宣传部长吃顿饭后，我决意离去。东升说要领我去七星岩景区转转，我说下次再看吧，有你在这儿，我就有念想，说不定下个月又来了。东升挽留一番之后，把我送到车上，摆手之间，我透过温润的目光，发现他的眼睛有点儿湿淋淋的了。

车离开肇庆那刻，我突然发觉东升说的没错，我的确是他的老师——这一生一世他都是我放不下的牵挂。

文章来源：《齐齐哈尔大学学报（自然科学版）》 网址: http://www.qqhedxxb.cn/qikandaodu/2021/0304/540.html